父亲是南博前院长,儿子是拍卖店长:一条指向徐湘江的变现流水线?

题要:一位南博退休老人手举身份证的镜头,撕开的不仅是一段尘封往事,更可能是一个由血缘、权力与资本精密编织的文物盗链。

华祥名

2025年12月,南京博物院退休员工郭礼典带工号实名举报,将前院长徐湖平与其子徐湘江推向舆论风暴眼。

指控的核心,是一条被精心设计的路径:

馆藏真文物被标为“赝品”,经徐湖平兼任法人的江苏省文物总店,低价流入市场。而徐湖平之子徐湘江,长期活跃于文化艺术领域,其名下曾关联包括南京某工广告艺术有限公司、南京某云轩文化艺术有限公司等多家公司。

这幅明代画家仇英的《江南春》图卷,其传奇旅程中最关键的一站,定格在1997年5月8日。

这一天,一份《拨交清册》显示,它被正式调拨给江苏省文物总店。在“调拨机关负责人”一栏,签着“徐湖平”三个字。彼时,徐湖平的身份是南京博物院副院长,同时正是接收方——江苏省文物总店的法定代表人。

1、 徐湘江的“巧合”版图

举报人郭礼典指控,徐湖平在任期内,擅自处理故宫南迁文物,指挥专家将大量真品鉴定为“赝品”。这些被重新定性的国宝,随后通过江苏省文物总店的渠道,流向市场。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当面对关键证据——一张有其亲笔签名、批准文物划拨的单据时,徐湖平却以“没有经手”、“不是书画鉴定家”为由试图撇清。然而,签名不会说谎,它冰冷地指向一个事实:权力的笔尖,曾为国宝的“合法出走”签发了通行证。

面对质疑,年过八旬的徐湖平通过媒体回应:“这个事没有经我手,我不是书画鉴定家。” 他表示自己身体抱恙,已退休多年,一切应以调查为准。然而,签批文件的是他,担任关键职务的也是他。

深入检视徐湘江的商业版图,会发现其与父亲的职权范围存在着令人深思的“巧合”与重叠。这远非简单的“子承父业”,而是一张与公权力可能发生隐秘共振的利益之网。

徐湘江在艺术品交易领域深耕多年,旗下控制着包括南京某求艺术品有限公司在内的多家企业,构建了一个从鉴定、收藏到交易的商业网络。其中,一家由其持股并担任执行董事的“南京某凤凰商业管理有限公司”,曾因诉讼纠纷被法院采取强制执行措施。

更为核心的关联在于“江苏某涛拍卖有限公司”。这家公司的唯一股东,正是徐湖平曾担任法人的江苏省文物总店。徐湘江在其中担任董事,这使得徐氏家族的商业触角,通过股权纽带,直接嵌入了其父主管的国有文物流通主渠道之中。

这幅《江南春》图卷于2001年4月16日被一位匿名“顾客”以6800元从江苏省文物总店购得,24年后却以近万倍溢价现身拍场。这巨大的价值落差流向了何处?是否与这张隐形的商业网络存在关联?

2、隐秘的“变现流水线”

结合举报内容与商业关联,一条可能的“变现流水线”浮出水面,其运作之“流畅”,暴露出系统性的监管失效。

起点是权威“鉴定”。徐湖平被指利用其作为院长和鉴定环节负责人的权威,将馆藏真品重新定性。据报道,《江南春》分别于1961年和1964年经两批专家鉴定为“伪”或“假”,为其合法“出库”扫清制度障碍。

通道是被指定向“划拨”。这些被降级的文物,可能以“处理”为名,从国家库房低价划拨至其主管的江苏省文物总店。那个被承认的签名,正是这一关键环节的“盖章”。

终端是市场“变现”。文物进入市场后,据举报人称,徐湘江控制的艺术品公司及关联的某涛拍卖公司,便成为最顺理成章的承接方。通过公开拍卖,文物被“洗白”身份并以市场价格成交。

在这个过程中,据举报人称,“省级博物馆院长的名望”成为一种无形的家族资本,为儿子的商业活动提供着无法估量的信誉背书与资源通道。这比直接的金钱输送更为隐蔽,也更为致命。

如果说父亲的签名打开了文物“出库”的闸门,那么儿子徐湘江的商业布局,则疑似构建了一条顺畅的“入市”通道。徐湘江长期活跃于文化艺术领域,其商业版图与父亲的职权范围存在令人深思的重叠:

徐湘江名下或曾关联南京某工广告艺术有限公司、南京某云轩文化艺术有限公司、南京某求艺术品有限公司等多家企业。这些公司业务涵盖广告、展览、收藏、交易,构成了一个能够消化、运作艺术品的完整生态。

3、迟到的调查

这条可能存在的链条并非天衣无缝,警报早已拉响却屡被忽视。

举报材料显示,针对徐湖平的类似举报在2008年、2014年就曾出现,甚至有过媒体内参,但最终均石沉大海。

据报道,自2008年起,南京博物院内部包括退休职工在内的多名人员,就曾联名举报过相关问题。举报人称曾向多部门反映,但长期未获有效反馈。长达十余年的举报无果,暴露出内部监督机制的严重失灵与可能存在的保护伞。

直到2025年底,退休员工郭礼典选择以最公开、最决绝的方式实名举报,才终于推动调查机器启动。江苏省委、省政府与国家文物局相继成立调查组,公众在等待一个迟到太久的真相。

这场风波并非首次掀开盖子。此次若非捐赠人庞家后人庞叔令女士坚持诉讼,并因画作惊现拍场而申请法院强制执行,这段尘封的往事或许仍无法进入公共视野。

南京市北京西路,徐湖平曾担任法人的江苏省某博职业培训学校因违法失信已被撤销。与此同时,徐湘江的部分关联公司也出现经营异常。

从庞家无偿捐献,到被鉴定为“伪作”调拨,再到流入市场天价待沽,《江南春》的旅程勾勒出一条文物在特定权力结构下“非正常流失”的潜在路径。它损害的不仅是一个家族的信托,它动摇了公众对公共文化机构托管国之瑰宝的基本信任,也迫使我们审视:在封闭且专业的文博系统内,如何防范权力与资本通过“鉴定-评估-流转”的专业壁垒,完成对公共资源的隐秘窃取?

当前,江苏省政府相关部门与国家文物局的调查已经启动,公众期待一个清晰、完整的答案:那些消失的文物究竟去了哪里?当年的处置,是严格合规的制度操作,还是权力失控下的隐秘交易?

答案,关乎历史的公正,也关乎未来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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