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曉輝
大埔宏福苑之火，焚延七座，死者百五十餘。火雖已息，而城中之疑與民心之痛，猶如餘燼未滅。官府言辭反覆，民間欲議無門，國安之名動輒出現，一言堂之勢愈顯。此非獨一災之患，乃一城治理之疾也。
一、火可撲，制度之災難撲
大火迅疾，固由物料、棚網、維修工程之弊；
然其根本，乃在外判紛雜、監管不彰、責任無所統攝。
自主承建以至再分判，層層割利，層層卸責，終成今日之局。
昔者有言：「小壞不修，必成大患。」
今宏福之焚，正此義也。
二、訊息三變，失民所憑
五日三言，先疑棚網，後稱阻燃，再指不符。
民聞之，莫不茫然。
官府本求速定形勢，以平群議；
然語多反覆，反啟群疑。
治災之道，在於明、慎、不躁；
若急於定性，則難存公信；
若避「未知」，則反遭「不實」。
三、民間欲議，官道多忌
災後萬民救火，自發相助，其心可嘉。
然欲就工程制度、大維修、物料來源開記者會，則忽遭撤銷；
與會之人或被約談，或遇詢問。
一城公共之論，遂步步縮窄。
若凡言制度者，皆恐觸忌；
凡問責者，皆懼生禍；
則人心久之，必畏言而失其真。
古者戒曰：「開言路，以補政之闕。」
今日言路既窄，何以補政？
四、動以國安，則政論日稀
國安固國之本，然不可泛。
民議工程、物料、維修體制，乃求自保，非有他圖。
若一以重名壓之，使百姓噤聲，則國安之名反成一言之助。
一言堂既成，則制度難補，真相難明。
以國安制治，非其本義；
以國安禁議，則民心日寒。
五、獨立委員會與獨立調查委員會之別
李家超近日宣曰：
將設「獨立委員會」，以審視大火蔓延與制度之短板。委員會由法官主持，然其終向行政長官報告。
此委員會也，責在「審視」，非在「究責」。
其無傳召之權，無強制之具，不能搜證，不能問責。
此與民間所倡「獨立調查委員會」殊異。
後者本於《調查委員會條例》，
可傳召證人，可索取文件，甚至可下逮捕令以強其聆訊。
其性質在於究事實、明責任，非僅審視。
名同而權不同；
形式似而實質異。
民間自難滿意，疑情終難釋然。
六、問留任，無所置詞
11月27日，李家超被問及大火是否人禍，及是否有官員當下台問責，皆未正答。
12月2日，法新社再問：「百五十命隕，而你稱由亂到治，由治及興，何以自信可留任？」
李家超仍不答留任之義，只曰需補短板、堵漏洞、改革維修制度。
答雖寬，然未直。
直者可安民，寬者難平疑。
民心所欲者，不在辭華，而在承擔與誠意也。
七、真相未明，城心難安
警司哽咽、居民失所、義工奔走，皆城中真情。
然真情易動，真相難尋。
若災後但言「改革」而不言「責任」；
但言「堵短板」而不敢究「制度之本源」；
但求一言之統，而不容百家之辯；
則災雖息，而隱火未滅。
八、結語：惟有真相，可以續此城
大火已熄，而問責未啟；
灰燼已冷，而民心仍熱。
欲使香港前行，唯有三事：
一、以真相平眾疑；
二、以問責立公義；
三、以開言路補制度之缺。
若真相不可見，則公道無所立；
公道不可立，則民心無所依；
民心無所依，則城市難興盛。
願此災之後，不徒以歲月掩之，
惟以真相明之，以制度治之，以民意正之。
如此，香港方能在哀痛中重建其信，在灰燼中復得其光。
（作者是中華時報創辦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