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象,超越现实“物象” ——“艺术哲学与审美的九个命题”之四

  • 中华时报(理论连载)
  • 编者按语——艺术尚美,美在超越。从感性美到理性美,前者属于形式美,也是视觉美,是美的低级层级;后者属于思想美,也是哲学美,是美的高级层级。检视艺术史,艺术的演进与发展,是艺术之美从较低层级进入更高层级,就是越来越寻求进入思想、进入哲学,并且,随着文明化程度的愈高,艺术审美的这种哲学与思想需求也愈发强烈、愈有期待。

    毋须讳言,当下之艺术创作仍处于较为低级的审美阶段,与文明发展的审美需求呈现强烈反差、很大挑战,突出表现在愚弄、逗傻、找“乐”等方面,弥漫于文学、影视、美术等文艺诸领域,与越来越高的审美需求相行渐远、以至南辕北辙。

    艺术当然不是哲学。然而,没有哲学的艺术决非好艺术。艺术走向哲学、进入思想,是审美的必然要求,也是艺术的必然选择。

    本期始,我们陆续推出艺术评论家、文化学者、“‘气墨灵象’艺术论”创立者吕国英先生撰著的 “艺术哲学与审美的九个命题”,以飨读者,期待大家关注。

立象,超越现实“物象”

——“艺术哲学与审美的九个命题”之四

吕国英

 

有些所谓“艺术”创作,最令人不能容忍的是照猫画虎、千篇一律,并且始终执迷不悟、一路狂奔。

早些时候受邀观展,所见陈列之作,虽题材不同、内容有别,但形式语言大都与对应现实物象几近相同,甚至如物象映象一般,直挺挺、硬梆梆地杵在那里,不能对视、无法交流,寻觅星点之美更是奢愿,自然失望,但也似乎觉得,作者艺商未启、情有可原,或作者尚未入艺、初学涂鸦;或作者一时艺迷、错足行之。后多遇此类盛情,又多多如观物象、不知展“美”何处之后,仍似觉得或可谅察,或由于展览组织层级较低,不能吸引艺术名家;或因策展者诸多因素,将就作者又委屈自我,导致展品仍仍不离物象层次。再后又多次走进顶级组织之大型主题性、或综合性艺术大展,并屡被告之曰,领域名家几近献作,业界大咖悉数进场,是大家雅集、名作荟萃,结果却每每乘兴前往、次次感叹而回——“物象”类作品仍是主角,只是比“基层”级题材更多、尺幅更大,形貎也似更规制、更准确。就是这“再后”之后,再也不知如何因为所以,如何自问自答。

综观一个时期以来的美术创作,就艺术形式之不尽如人意方面,我曾在一次研讨上发言,概括为几多几少:照片多了,虚构少了;俗见多了,陌生少了;描摹多了,挥写少了;具象多了,抽象少了;再现多了,表现少了;拼接多了,融合少了;写实多了,写意少了,理性多了,冲动少了……这些“多”与“少”的集合,与现实物象成为描摹对象密切相关系。

就文学、影视领域创作观,凡现实题材类作品,也基本属于自然描述,几近是现实世界的翻版,所谓“跟随式”“裹胁式”的“傻乐主义”是为典型呈现,而宅于个人书斋,唯写一己悲欢、杯水风波者,或述他见之见,或传他闻所闻,事实上也与这种傻乐主义密切相关,只是极端表现而已。

毋须讳言,艺术创作的现实物象之对象化——以照相描形象、用发生讲故事,既是长期存在,也是普遍现象,是艺术病症,也是艺术顽症,虽多为人之诟病,甚至斥之、不屑,并为业界共知,且也时有惭愧自叹、尴尬自感者,但为什么此症始终如影随形、难以祛除呢?

有道是,抽薪方可止沸,塞源才能断流。由于从事艺术者中不少人缺乏哲学素养,对哲学不感兴趣,甚至把哲学与艺术割裂、对立起来,对艺术仅仅为自然主义的理解,就是艺术只是再现现实或反映现实。而对现实世界的理解也是极端自然主义的,只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世界才是现实世界,超验世界中之对象,比如人之灵魂、宗教之信仰、宇宙之神奥,因为不认知、不追问,所以不在探究之列。如此,将艺术对象仅仅对应于现实物象,根本原因在于创作者没有哲学素养、缺乏深刻的思考能力密切相关系。而补好哲学这一课,并尝试以艺术的形式关注与回答关于对世界、人生根本问题的根本性思考,才是进入艺术的根本之道。

哲学,就其本源意义是“爱智慧”。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都认为,哲学开始于对自然万物的惊奇与疑惑。叔本华说,对一个人而言,假如他看见的众人和万物都不曾时时看上去仅仅是幻象或幻影的话,他就不会是一个拥有哲学才能的人。黑格尔认为:“哲学是被把握在思想中的时代”。康德将哲学的终极问题归结为:“人是什么?”杜威说:“哲学是一种生活方式。”海德格尔认为,哲学是要回答什么是“存在”以及人与“存在”的关系?

释言之,世界万物看上去全是幻影、假象,是西方哲学的滥觞与起点,也是哲学研究与探索的基本理念;而以“眼见为实”的理念看世界、观万物,几近与动物的辨识与反应相一致。哲学从对万物的惊奇、疑惑到对世界、对人生意义的永远追问,最终聚焦在对人类面临的根本问题的根本性思考上,即对天我关系、人人关系、我我关系合理而又具有价值意义的探讨中。

显而易见,眼见为实式的艺术认知,与哲学无关,自然也与艺术离得很远。艺术创作者若如动物一样辨识现实世界,其结果必然是既戏弄受众审美,又亵渎艺术精神。

事实上,艺术演进与发展之轨迹早已明示,艺术创作不仅不是现实世界的反映,而且始终致力于远离乃至拒绝现实物象的呈现,从古典艺术到现代艺术,就是根本性的跨越。现代艺术中的诸多先锋派文学是这样,现代美术中的众多画派、雕塑也是如此,而从现代艺术到后现代艺术,同样表达与呈现了这种跨越,尽管这种表达还不“完美”,出现“事与愿违”的非宗旨主题性游移,甚至走向反现代艺术的极端性。真正的艺术大家,之所以成为艺术大家,正是因为他们具有一双艺术的慧眼,或者从来不在现实世界中“发现”审美对象。艺术史是艺术价值的最好解读,也是艺术未来的最好昭示。在俄罗斯索契冬奥会开幕式上,有一特殊环节,就是将马列维奇、康定斯基、夏加尔,作为民族骄傲、人类艺术文明的重要使者和标志性人物仪式“请出”、隆重介绍。俄罗斯历史上艺术大师众多,为什么唯有他们获享如此荣尊?因为他们的作品皆为抽象艺术,是现实世界中决不可能存在之形象。从根本上说,是开辟了人类认识世界的新视野、新角度与新通道,颠覆了人们对世界的传统认知,发现了世界存在的新的另外的秘密。

艺术家之所以是艺术家,艺术作品之所以为艺术作品,前者是因为他们看到了认识世界的新途径,表达了感受世界的新语言,后者矗立了世界存在的新形式,敞开了感验世界的新天地。简言之,映象现实世界、描摹现实物象,前者与动物辨识世界无别,后者与艺术创作无关,并且前者终被艺术领域所耻恶,后者终被艺术审美所唾弃。

人类通过哲学实现自我认识,通过艺术实现自我关照。依气墨灵象艺术论,哲学之命题、艺术之语言,均属于超验领域,存在于超验世界。艺术创作要回应哲学追问,不负审美担当,唯有去除经验物象遮蔽,方显超验灵象澄明。

(原载:吕国英 著《“气墨灵象”艺术论》)

 

作者简介

 

吕国英,艺术批评家、文化学者,追臻狂草艺术,解放军报社原文化部主任、高级编辑。长期致力于哲学、美学、文艺学、文化史与思想史学研、探究,创立“气墨灵象”文艺理论新体系,提出“‘书象’审美”新命题,探索哲慧新诗派,抽象精粹牛文化。出版专著、原创艺术评论、哲慧诗章逾数百万字,荣立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五次,多篇(部)作品获国家、军队重要奖项。

主要著作:《“气墨灵象”艺术论》《大艺立三极》《未来艺术之路》《吕国英哲慧诗章》《CHINA奇人》《陶艺狂人》《神雕》《国学千载“牛”纵横》《中国牛文化千字文》《新闻“内幕”》《艺术,从“完美”到“自由”》。

主要立论:“气墨”是“墨”的未来;“灵象”是“象”的远方;“气墨”“灵象”形质一体、互为形式内容;“艺法灵象”揭示艺术终极规律;美是“气墨灵象”;“气墨灵象”超验之美;“书象”由“象”;书美“通象”;诗贵哲思润灵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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